夏收季节(王选信)

夏收季节
王选信
离西安四十里的村庄,在大西安的规划中,纳入了教育科技产业园,村庄周围的土地也被大专院校蚕食殆尽,唯独孤零零的村庄还没拆迁,昔日夏季麦浪滚滚,龙口夺食的紧张场面,已变成了遥远的记忆。炎炎的烈日下,我站在村庄的大道上,望着周围拔地而起的幢幢高楼,儿时收麦的场面又浮现在眼前:
东方稍稍发白,树上的布谷鸟就“算黄算割”的叫个不停,心急如焚的生产队队长,提着镰刀,在队里的每一片麦地里走上一遍,看那片麦子黄了那片麦子没黄。收麦是个技术活,早一天不行,晚一天也不行。收的早了,麦粒干瘪,面粉少麸皮多,收的晚了,麦壳一炸,圆咕噜噜的粒儿弹到地里,一年的辛苦就付之东流,所以,对麦黄的先后顺序,一定做到心中有数,收割恰到好处,才能保证颗粒归仓。
为了配合夏收,学校也放十天半月的忙假,让小学生们加入到抢收抢种的行列中来。我们也像大人一样,摩拳擦掌地在家里收拾好蛋笼布袋之类工具,等待在地里拾麦穗。
一片片麦子割倒了,社员们用架子车把麦捆拉到生产队的大场里,老师领着我们在耧过麦的地里拾遗落的麦穗。半寸高的麦茬,像刀子一样,随时都会划伤手指。
争强好胜的我,每次拾麦穗,都是小朋友中拾得最多的。一是我手快。别人怕麦茬戳伤手指,一个手慢慢地捡拾,我双手并用,像鸡啄米似的非常快。二是我不怕麦茬戳手。从小就炼就了一副“铁手”“铁板脚”(可以赤脚在麦茬地里跑),指头上脱点皮,出点血根本没什么感觉。
生产队的麦子很快拾完了,剩下的时间,就是给自家谋福利。几个小伙伴,每天提着蛋笼背着布袋,从这队地里走到那队地里,从这村地里走到那村地里。如果遇到耧麦不细,遗落麦穗多的地里,一晌就会拾上满满的一笼。生产队一年打的麦子,除过上公购粮外,分到社员们手里的麦子少之又少。一年吃不了几回麦面馍。如果能抓住夏忙季节,多拾点麦子,就是给家里最好的贡献。
地里的麦穗越来越少,到一晌拾不了多少的时候,我们就在地里捡拾割麦或装麦,不小心遗落的麦粒。土路上,一群群蚂蚁,争分夺秒地搬运着麦粒。烈日下,我们和蚂蚁争抢粮食。有时遇到颗粒多地方,我们就坐下来,用手把麦粒、土块、蚂蚁呼啦到一块,然后揽到手心,揉碎土块,让它从指缝间漏掉,再吹掉表面上的草屑和蚂蚁,半把不干不净的麦粒就放进了布袋。往往一坐就是半天,当起来的时候,头上汗水顺着脖子流淌,俩腿麻木的失去了知觉,脸上身上变成了紫铜色。往往一晌下来,也能拾上一二斤麦粒。积少成多,一个假期过来,家里就有几十斤麦粒的收获。
在那个困难的年月里,这些麦子就成了家里的救命粮。
“开门办学,面向农村”,高中毕业了,一个体力劳动者也就成熟了。到了夏忙季节,年轻人不会割麦子,队长就安排我们这些吃不饱,干不乏的小伙子拉麦子。拉麦子不但是个体力活,还是个技术活。不会装麦捆的人,装的是单层,看起来车子装的很高,却装不出麦捆,或者装的方法不对,走不到场里,车上的麦捆就倒了,不但要重新整装,还弄得一地的颗粒。喜欢动脑子的我,慢慢的摸索出来一层装两排的经验:麦头相对,互相压紧,装起来中间底:两边高,既显得紧趁,又会装的很高,加之双绳在左右车辕上绕过一圈,再用脚蹬住横梁刹紧,麦捆和车子就成了一个整体,走在路上,稳稳当当。
记得一次和同伴比赛,看谁一车拉的麦多。同伴个子比我高,力气比我大,虽然也学我装双排麦捆,却不知麦捆头与头怎么压,装起来松松垮垮,走在路上摇摇晃晃,感觉随时有翻车的可能。果不其然,没走多远,在过地梁的时候,车轮一斜,架子车侧身倾覆,急的同伴满头大汗,气喘吁吁地压翘起来的车辕,怎么也压不过来。麦粒撒了一地,气的队长跳脚大骂。
夏收的天气像孩子的脸,说变就变。
一日下午,蓝蓝的天上,忽然涌起了一堆乌云,眼看大雨将至,望着几十亩割倒的麦子,我心里一下子慌了。只有三辆架子车,怎么能拉完呢?割倒的麦子,如不及时运到场里,被大雨一浇,麦粒就会烂到地里。正在恐惶的时候,当队长的母亲,让社员们放下手里的镰刀,都过来帮忙拉麦。有了援军,力气徒增。装车的速度一下子提高了许多。母亲在装的像小山一样的架子车后面使劲的推着,车轮飞快地在路上转着。
风卷着雨滴,打的路上的塘土上,冒着股股的尘烟。当最后一车拉到场里的时候,已分不清汗水雨水了,衣服紧紧贴在身上。
参加工作以后,体力劳动变成了脑力劳动,夏忙就很少回家了。不干活了,身体的毛病也多起来了,每年除过单位安排例行体检外,还时不时的跑医院看医生。
这样下去肯定不行,既伤身体,又影响工作,怎么办,我忽然想到了农村的夏收,何不趁大忙季节,出力干点活,把几个月来,存在身体里的病气排出体外。
好在妻是当地人,家和亲戚都在单位附近农村。
家里没有出大力的人,拉麦子自然成了我的活。
胳膊腿麻利有力气,别人一上午拉两趟,我拉三趟,别人一次拉半车,我一车顶两车。
姐夫家有三亩麦子,前一天就割倒了大半,再半天就割完了。我自告奋勇承包了拉麦任务,并自信地宣布:你们割完,我拉完。
麦芒刺破了手指,划伤的胳膊大腿,红红的伤痕经过汗水一浸,蛰的我咬牙切齿,加之麦芒的刺激,浑身上下痒的难受。多年没参加锻炼,昔日皮实的身体娇惯了。我是干什么来的?是来干活锻炼身体的。再苦再难,也要坚持。火红的太阳,烤的人身上都能冒出油来,裤裆里全是汗水。拉了一趟又一趟。从早上七点,一直拉到中午一点,没喝一口水,没吃一口饭,没喘一会气。
当拉完最后一车,一屁股坐在场里,浑身像稀泥一样,怎么也站不起来。口里在冒烟,头上在冒火。不过意识还清楚:必须爬到桐树底下去,不能在太阳底下暴晒。
桐树就在场边上。当我使尽全力气爬到桐树下没两分钟,就呼呼地睡着了。
当姐夫叫醒我的时候,我还傻愣愣的问:吃过饭了吗?
姐夫扶着我回到家里,我一口气喝光了半盆凉开水。
帮了两天忙回到单位,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,起来摇摇头,拍拍身上,一点毛病没有,心里大喜:总算把半年在办公室里养成的病菌,通过一身身臭汗,排到了体外。
能吃能睡能干,是检验身体最简单的办法。
就这样,每年到了夏收大忙季节,我都放下手里的活路,高兴地去亲戚家帮助收麦拉麦,一坚持就是十年——不用花一分钱的体检。
几十年过去了,当年朝气蓬勃的小伙子,已经变成了满头花发退休老人。老家的土地没有了,我只能在炎炎的夏忙季节里,打开空调,坐在电脑前,把自己经历过的夏收,敲打成文字,留作一段美好的回忆。
2018-06-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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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王选信,长安作协会员,陕西散文学会会员。2011年开始学习写作,至今已在报刊杂志及电子媒体上发表文章八十余篇。
赐稿邮箱:29374343@qq.com
责任编辑:成 鹏 小编个人微信:chengpeng43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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